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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冷月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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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冷月淤

在這光景裏,許晞風睜開眼,睡眼惺忪瞧她一眼。顧玉檸一驚,想到昨夜,有些不知所措。

許晞風聲音有些沙啞, “幾點了?你怎麽就起來了?”

顧玉檸略一笑說:“醒了,就起來了。天色還尚早,你繼續睡一會兒,我去熬粥,一會兒來叫你。”

她說出口,才覺得這話很像是妻子對丈夫說的,心裏有種奇妙的感覺。繼而想到彼此的來路,總又有些落寞。

“還早,你還是再睡一會兒。”他說著,將她一摟,又讓她躺在他臂彎裏。

顧玉檸正要說什麽,卻發現他已經閉著眼睛繼續睡。她也不便打擾他,於是也安靜地躺著。

一直到窗外大亮起來。她才躡手躡腳地爬起來,為他掖好被角,輕輕掩上門,走到自己的房間換了衣服,匆匆下樓。

扶搖園的廚房用具一應俱全,那年輕的廚師早早就站在門口,很有禮貌地向顧玉檸詢問她所需要的食材。

她要了糯米,然後用瓦罐熬著,後來又從冰箱裏鼓搗了一點青菜。

做好了之後,她上樓去叫許晞風起床。輕輕推開門,看到他坐在床邊,已經換了褲子,正看著那襯衫發呆。

顧玉檸略一笑,說:“醒了?”

“嗯。”他回答,語氣很柔,轉過來看她的眼神也很柔。

顧玉檸走進去,看了看襯衫,問:“要出去?”

許晞風點點頭,說:“今天要去醫院檢查,等一下就要去。”

“哦,我做了早飯,吃了早飯,我陪你去吧。”她說著,走過來幫他穿好襯衫,又將紐扣一顆顆扣好。

“幫我打領帶。”他說,然後指了指床上的條紋領帶。

顧玉檸不會打領帶,看了看領帶有些為難。

許晞風微微笑著說:“我教你怎麽打領帶,以後多練習,便就會了。”

她不語,以後的事,誰說的清楚呢。

兩人坐在餐椅上,顧玉檸有些不好意思地說:“我只會做一些簡單的。”

許晞風沒說話,自顧自地吃,面上也沒啥表情。顧玉檸心都提到嗓子眼上,問:“是不是不好吃?如果你吃不慣,我讓廚師立馬重新做。”

這男人對吃是極其挑剔的,她是知道的,而她不過就是個半吊子。

他自顧自地端過來,喝粥,似乎吃得還很不錯的樣子。

“怎麽樣?”她又低聲問。

許晞風已經放了碗筷,拿了熱毛巾擦完嘴,這才說:“以後,我欣賞美味的時候,你別打擾我。”

起初,顧玉檸沒明白這話,等反應過來他其實在誇她做的好吃時,許晞風已經站起身往外走了。

院內有汽車發動的聲音,陳旭正從車上下來,對許晞風行禮,“許少。”

顧玉檸走出去,嚴肅地問:“你這是要去哪?”

“醫院。”他言簡意賅。

“你等等我,我去換衣服,很快就下來。”她說著往屋裏跑,許晞風卻是叫住她,說:“檸檸,我自己去就行了。你在家,幫我把書房整理一下,等我回來。”

她早知道是這個結果。顧玉檸停住腳步,轉過來問:“怎麽不讓我去?”

他走過去,拍著她的腦袋說:“檢查什麽的最煩了,那些所謂的專家還要開會討論,也不知要弄到幾時。你去也是無聊,還不如將我的書房整理一下,在家等我回來。”

顧玉檸“點了點頭說好吧。許晞風又揉了揉她的頭發,說:“好了,我走了。”

“註意安全。”顧玉檸冷不丁地說。

許晞風腳步一頓,回過頭來卻是一笑,說:“我就是去醫院做個檢查。”

“人生中,意外良多,自然是要時時註意。”顧玉檸說。

許晞風瞧著她,眸光微斂,面色柔和,說:“我會的。”

那對話像是夫妻倆早晨離別時,最尋常的片段,仿佛他們是相愛許久,已經攜手踏遍了千山萬水的人。

可是,他們的心還隔著茫茫的天涯。她看不懂他,他大約也看不懂她。可是怎麽會有這樣奇妙的感覺呢?

顧玉檸思緒翻湧,只覺得心亂如大風吹窗簾,起起落落的。她站在那裏,看著車子發動,然後開走。琥珀走過來,用毛茸茸的頭蹭她的小腿,她才回過神來,蹲著下去拍拍琥珀的頭。

她垂了眸,靠在沙發上,琥珀有些不安分地轉來轉去,還扯了扯她的褲腳。

“怎麽了?琥珀。”她低下頭去,拍它的腦袋。琥珀瞧著她,叫了兩聲。

她摸著虎翼的腦袋,才發覺自己似乎並不是很懂得狗狗。

顧玉檸上樓準備整理書房,許晞風歷來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書房,以前都是他自己整理的。整理書房,她倒是沒覺得什麽,心想無非就是灰塵多一點而已。

可是,當她進去的時候,驚訝住了,那地上橫七豎八丟著不少書,還有一堆的宣紙。

顧玉檸走過去,那幾本躺在地上的書已有了一些灰塵,說明不是最近掉落下來的。而那些宣紙也是寫廢了揉作一團的。

她蹲身,將那些宣紙一一展開,上面墨跡早就幹了,看樣子不是最近才寫的。那些字也不是他右手的魏碑,而是左手的歐體。看這筆畫,他寫字的時候心情一定很差。

這兩天回來,他沒有發過這麽大的脾氣,也沒有寫過毛筆字。那麽,應該就是她沒回來之前寫的。因為,他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書房,所以沒有他的許可,誰也不敢來收拾。

顧玉檸將這些宣紙一一展開疊好,收在書櫃的小格子裏,又將書一一放上書架。然後打了一盆水開始擦拭。

等做好這一切,轉過頭來,就看到許晞風靠著書房門。

許晞風沒說話,一下子走過來,將她摟在懷裏,緊緊地摟著。

她就靜靜地靠在他懷裏,任由他抱著。她想他也不過是一個需要人心疼的男人。

飯後,顧玉檸盯著許晞風吃藥。他有些不樂意,“我不想吃藥,那些庸醫。”

顧玉檸無視他的抗議,倒了水,將藥分好,在旁邊看著他吃。等她吃完藥,顧玉檸幫他放好洗澡水,又等他洗完澡出來,幫他扣扣子,將他收拾妥當,才去洗了澡。

顧玉檸洗完澡,拿了吹風筒吹頭發。許晞風走過來,說:“不要吹,傷發質。”說著,就拿了幹的毛巾為她擦頭發。

顧玉檸坐在那裏,瞧著鏡子中的他,他單手做著這一切,很認真。顧玉檸心底翻湧起熱淚,這個男人從槍林彈雨裏出來,游走在鬼門關之間,擔負著家族的使命,可是這一刻,他卻是如此柔情地對待自己。許晞風卻像是沒有看到她的情緒,為她擦幹頭發,又為她小心翼翼地梳理頭發。

接下來的日子,兩人相處甚為融洽。許晞風每天看文件處理事情,顧玉檸則是看書,做飯,照顧狗狗,逼許晞風吃藥。日子還算寧靜,只是媽媽打了好幾次電話,催她回來,語氣不悅,態度越來越強硬。

學校已經放假了,連洛伊也已經回錦城了,她想要回樂清,可是轉過來看到許晞風,又不忍心。這段日子他好不容易才乖一點,許久都沒有發脾氣,生悶氣,身體恢覆也比較好。

之後去醫院覆查兩次,醫生都說他恢覆的很好。許晞風只是笑,將顧玉檸的手握緊,醫生似乎了然於心,也是咳嗽兩聲,這會兒對許晞風的叮囑全對著顧玉檸說了。

八月份的京城還是炎夏,熱浪滾滾,日頭白花花的晃得人昏昏欲睡。

顧玉檸睡過去,迷迷糊糊裏,她回到樂清,跟媽媽發生了激烈的爭吵,爭吵的內容是什麽,顧玉檸不清楚,只是知道跟許晞風有關,媽媽一定要她立刻回去,她不肯,於是在這種激烈的爭吵中,她幾乎是哀求地說:“媽,他對我很重要。”

媽媽聲音十分尖銳,這下子說的這句,顧玉檸聽到了。媽媽在說:“你爸去了,把你交給我,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不幸福?”

想到爸爸,顧玉檸默然不語,只是眼角流出淚來。原來自己與許晞風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在那裏杞人憂天萬分糾結,也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多麽在意那些差距。而是這些差距確實存在,讓她與他根本就不被任何人祝福,即使是大大咧咧的洛伊。

她覺得心傷,輕輕哭起來。到後來,似乎有寬大的手輕輕撫在臉上,將淚水拭去。就像是小時候,自己做錯事在那裏哭泣,爸爸總是這樣撫摸著她,說:“囡囡乖。”

“爸。”顧玉檸不由得喊一聲,往旁邊靠一靠,覺得踏實,這才低聲說:“爸,你會祝福我的,對不對?”

“嗯,會的。”旁邊有人回答。

等到醒來,已經是韶光殘照。她睡在自己的房間,有些不知所措,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似乎是陪著許晞風是覆診的,在車上睡著了,又做了夢,夢見媽媽爸爸,又夢見那些煩心事。

她一翻爬起來,打開門,還沒走幾步,就聽見許晞風在講電話,他在說:“那些情況我都估算過,沒事的,你們安排。”

顧玉檸站在那裏,沒有動。

他掛了電話,往顧玉檸這邊來, “起來了?”

顧玉檸點點頭。他又說,“最近累了,就好好休息一下。你比上次我抱你又輕了。”

她默然低了頭,他走過來說:“明天我要出去一趟,今晚陪我去個地方。”

陳旭已經在門口等著,開的也是那輛越野。他似乎鐘愛這低調的車,其餘的幾輛看起來就很拉風的車,他卻是很少開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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